這是一項不算復雜但十分枯燥的工作。同在測試生產(chǎn)線上干活的周則明(化名)形容這項工作,“就是10個小時里,手上重復一樣的動作”。
劉付寬元每隔一兩天都會給兒子打電話,他們的通話常常在晚上八九點,劉付宗剛加完班的時候。在短暫的交談中,父親常問的是,“工作累不累”,兒子的回答一般是,“很累”。
5月11日,父子倆有一次長達半小時的通話。劉付寬元回憶說,那次兒子說手臂上出現(xiàn)了一些紅點,特別癢,劉付寬元擔心地問,“你那兒不會有毒氣吧”,他勸劉付宗去醫(yī)院看看,兩人就聊了一路。過了兩天,劉付宗身上的紅點沒了。
在意外猝死之前,劉付宗的身上似乎并沒有出現(xiàn)太多的征兆。
組裝科車間的四川人邱麗(化名)在5月20日還看到,個子瘦小的劉付元和平時一樣,在生產(chǎn)線上默默地干活,似乎沒什么異樣。當晚車間照例加班到晚上8時,然后邱麗看見劉付宗“好好地”離開了車間。
劉付宗大約在當晚10時回到錦川公司男工宿舍618號房,直接就爬到上鋪睡覺了。次日7時許,同屋的工友陸續(xù)起床洗漱,準備趕在8時之前打卡上班。劉付宗下鋪的工友發(fā)現(xiàn),宿舍里年紀最小的“蘇龍達”仍在上鋪睡著,喊他起床也沒反應,工友伸手推他,愕然發(fā)現(xiàn),劉付元已經(jīng)全身冰涼。
隨后趕來的醫(yī)護人員確認,劉付宗在當日凌晨1時左右已經(jīng)猝死于床。
2
輟學養(yǎng)家
劉付寬元如今萬分后悔,他當初同意了兒子外出打工的決定。在當時,他僅僅想的是,兒子在家干活挺懂事的,外出打工應該也沒問題。
劉付宗猝死東莞工廠的事,很快就傳到了距東莞數(shù)百公里之外的化州鄉(xiāng)下。村里人和劉付宗的兩個弟弟,都在電視上看到了劉付寬元夫婦在錦川公司門口撕心痛哭的畫面,兩個弟弟嚇得說不出話。
村里沒人敢把消息告訴劉付宗年逾九旬的爺爺,劉付家的長孫,一直是爺爺?shù)男念^肉。
“劉付”是粵西南一帶少有的復姓,劉付宗一家住在化州市中垌鎮(zhèn)福建坡村,這是一個只有300余人的貧窮村落。而劉付宗一家,更是貧困村里的貧困戶。
他家有六口人,三畝薄田,三間瓦房。爺爺和三個孫子擠在其中一間9平方米的屋子里,地上搭幾塊磚,鋪一面大木板,就是劉付宗三兄弟的床。
劉付宗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。他的親生母親是外省人,嫌棄劉付家太窮,在生下劉付宗之后,就遠離山村,一去不返。
劉付寬元將兒子拉扯到兩歲大時,娶了同村的女人梁艷,后者視劉付宗如同己出,甚至比親子還親。劉付寬元說,梁艷給三個兒子買新衣服時,老大選的衣服若貴一點,梁艷二話不說就買了,對兩個小的反而沒這么大方。
在這樣的家庭氛圍里成長的劉付宗,顯得懂事和孝順。讀到小學六年級時,劉付宗眼見兩個弟弟都已經(jīng)開始上學,家里捉襟見肘,難以支撐,他主動提出輟學,要幫著父親賺錢養(yǎng)家。
時年12歲的劉付宗,從此開始跟著父親干活,農(nóng)忙時下地插秧,農(nóng)閑時四處打雜。雜活一般都是建筑工地上的,父子倆一起搬磚,一天可以掙五六十元錢。
有一次,父子倆在工地上累了一天,掙了100多元。父親那天很開心,在鎮(zhèn)上給兒子買了一件灰色的風衣,把兒子高興壞了。那是劉付宗僅有的兩件還算“體面”的外套之一,后來,劉付宗就是穿著這件風衣離開老家。
劉付寬元還記得劉付宗在老家干的最后一單活,那是今年春節(jié)時,有戶人家要蓋房子,劉付宗去幫著搬磚,搬一塊,一毛錢。劉付宗那時才1.4米的個子,身子單薄,一天下來搬了200多塊磚,掙了20多元錢,全部交給了父親,就留了兩元的零花錢。